1968年11月13日,我们步行20多公里来到梅岭脚下,就此开启了我们在江西共大半工半读的序幕,而关闭了我们仅仅二个月“南昌二中”学生的荣耀窗口。从共大五金厂方向远远地就看见冠有“共产主义劳动大学”的门楼,后来才知道这是由周恩来总理亲笔书写,据说没有“江西”二字,是总理希望全国各地都办有这样的大学。
初来共大我们很是开心,过着集体生活,有吃有住,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成人了。最让人怀念的是当时周边老百姓从山上采来的小毛栗子,煮熟的一小竹桶是五分钱,又甜又粉,味道至今难忘。我们将堆放在外面放实验物品的长条柜子搬进寝室,用砖头垫平,把脸盆倒扣在上面,寝室一下子整齐了很多。那时最麻烦的是臭虫,晚上刚躺下便出来咬你,害得我们半夜三更爬起来,把草席卷起,到走廊上使劲墩席子。一个个吃得饱饱的臭虫掉下来,我们赶快把它捻死,一按一点血,一会儿地上全是战利品和手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。
学校的大喇叭每天播着《东方红》、《大海航行靠舵手》、《公社都是向阳花》、《老房东查铺》、《革命熔炉火最红》等歌曲。播着2200万井冈儿女心向毛主席,让我记住了江西人口的总数。每逢毛主席最新指示发表,都要搞庆贺活动。记得中共九大召开时,我们坐上敞蓬卡车去南昌报喜,一路上高唱“长江滚滚向东方,葵花朵朵向太阳,满怀豪情迎九大,迎九大,我们放声来歌唱,我们放声来歌唱!”,这是首老歌,根据形势经常改词,九大召开改成“庆九大,庆九大!”。当晚,南昌的街头热闹非凡,灯火通明,人们围成一个个圈,跳舞唱歌,欢庆九大,车回到学校时已经很晚,虽然很累,但是大家都很兴奋。
每天一早哨声响,我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楼下集合军训,有些同学怕穿衣服慢,甚至不脱衣服睡觉。年轻,根本睡不够,但是谁也不愿意落后。学校有个大大的操场,集合列队有时在操场上跑,有时跑到校外的沙子马路上,整齐的步伐,刷刷的声音,配上排长姚永东或熊木根“一二三四”的口号,很整齐有力。姚班长家庭出身好,是响当当的贫下中农,根正苗红,她的口号喊得可带劲了,腰板总是直直的,人又非常有奉献精神,还被评为学校“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”去做宣讲。军训时每人发一条木头枪,熊木根是我们最早的排长,他很有排长范儿,不仅人长得高高的,腰板直直的,而且口令发得很有部队味:“突击——刺!向左——刺!向下——刺!”好过瘾。我们排在杨老师的要求下经常练习到很晚,别的排已经在吃饭了,我们才回来,唱着:“日落西山红霞飞,战士打靶把营归……一二三四!”好雄壮威风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后来我们排在全校的军训大赛中获得优秀,还得到校领导的表扬,很是自豪。
为了向毛主席表忠心,我们绣毛主席像。先是准备了两面红旗,然后用印蓝纸将毛主席像勾在上面,一个是毛主席去安源,一个是戴八角帽的毛主席。做这个活我们排殷金凤最拿手,她用绷子把布绷好,穿上黄线的针在布上绕一下,然后再穿进去,下一针还要在原来的针角上带过。毛主席像绣好了,红色的底,黄色的线条,非常生动,最后送给学校展览馆了。
为了落实毛主席:“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,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”的指示,我们组成了一帮一,一对红的结对子活动,每个同学要结一个对子,通过谈心达到一对红的目的。每到晚上,楼下的路灯底下就见到两两相对的同学在谈心,虽然分男女界线,但是在一帮一时就要主动找异性谈心。一般每个人有一个直接的对子,谈完后,再约那些貌似落后的同学继续。谈心的程序基本是:甲:首先让我们共同背一段毛主席语录:要斗私批修!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就说吧,我一定虚心接受。乙:我没有什么意见,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说吧。甲:你今天军训时不太严肃,希望今后要改正,走得更好些。乙:好吧,我会注意的。甲:那你去帮我叫XX来,我找他(她)谈心。乙飞奔走了:“XX,有人找你谈心哦,你快下去吧。”然后第二个又重复以上。那时年纪小,好像没有什么男女的情感意识,只是真心觉得要帮助落后分子。
学校后面有一片田,我们去学校不久后,就收割水稻。一堆镰刀放在田边,指导的老农说要先用镰刀捞起稻子,再用手抓住割下,我牢牢记住,一定先下镰刀。但是不一会儿就有同学割到手。胡红宇文文静静,老师让她去学习医疗知识速成卫生员,她背个药箱,活儿没停过,后来她真的当了一辈子的护士。秋收时田里的水还没有完全干透,蚂蟥开始叮咬,看见蚂蟥在腿上,又不敢抓,急着用稻草刮,但如果没有吃饱血,它是不会下来的,而且说蚂蟥吃多少血就会流多少血,所以我们只能发扬一不怕苦,二不怕死的精神来与蚂蟥斗了。最痛苦的事情是挑禾,把禾扎好后,挑起来就不能再放下了,因为一放稻穗就会掉,所以再累都要坚持到底。
选自《共大情——我们的回忆》(作者系十二连一排 葛 彬)